天博TB综合体育网页版入口小泽征尔:像小孩一样可爱的老先生
天博TB综合体育网页版入口小泽征尔:像小孩一样可爱的老先生2月6日,指挥家小泽征尔在家中去世,终年88岁。这则消息迅速刷屏了中国乐迷的朋友圈,无数人为之哀痛。
这么多年来,小泽征尔因为疾病缠身,鲜少登台,但这位日本老人一直牵引着中国乐迷的视线年,小泽征尔在上海大剧院。摄影 郭新洋
1976年至今,小泽征尔是来访中国次数最多、与中国关系最为密切的外国指挥家。他与中国的缘分,早在出生那一刻就结下了。
1935年,小泽征尔出生于中国沈阳,后随家人迁居北京,在那里度过了6年的童年时光。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,父亲带全家人匆忙回到了日本,上小学之前,小泽大脑中的所有记忆都是对北京的印象,包括自己被人力车弄破鼻子,哥哥们用在门柱上留下弹眼,还有门前的两个大门墩儿。
直到1976年,他才找到机会回到北京。那是一次私人寻根之旅,小泽带回了父亲的遗像,完成了父亲想回中国看一看的夙愿。接待方带着小泽参观了北京和上海的音乐学校,这一看,他看到了中国人对古典音乐的渴望,也开启了自己与中国音乐界的合作之门。
几个月之后,小泽应邀第二次到访中国,成功指挥了中央乐团。演出盛况空前,中央音乐学院学生姜建华的二胡演奏《二泉映月》更让他震撼,小泽当时从椅子上滑下,跪了下去,校方以为出了意外,过去看时,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。他说:“这首曲子是应该跪着听完的。”
有一回在北京待了一周,他早中晚都吃中国菜,“从早上就喝粥,吃那种炸面包圈似的东西(油条)。我在纽约的经纪人就说,我和普通日本人不一样。”
“仍是那头银发,仍是灰色圆领衫,指挥大师小泽征尔的招牌打扮让人一眼就认出了他。”2007年9月,小泽率领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登台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出演《费加罗的婚礼》,《东方早报》曾这样记述。
“排练从早上十点开始,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,中间小泽没有任何休息,也没有吃饭。两点之后,仅仅休息了几个小时,六点他又与乐队、合唱团和演员们准时出现在排练场,一直联排到晚上九点半,状态一直非常饱满。”一位工作人员说。
这位在台上魅力四射的指挥家,在台下被工作人员称作“像小孩一样可爱的老先生”。他总是在脖子里挂着三副眼镜;喜欢喝中国茶和巴黎水;对媒体并不热情,却热衷于儿童音乐教育。他总是说:“不需要曝光,但培养孩子很重要。”
熟悉小泽的人都知道,他很少用指挥棒,而是用灵活的手指代替。常年与之合作的小提琴家沃纳海克毫不吝惜溢美之词:“小泽一指挥,马上就能让曲子‘活’起来,变得有头有脚。”
“现在有很多优秀的人才,各国的技巧也都很好,人数也很多。但今后的问题是,有多少人能真正懂音乐,这才是关键。我想把在日本所教的东西,让中国人也能掌握起来。”2008年接受采访时,小泽曾这样说。
除了天分,小泽拥有更多的是勤奋。日本作曲家武满彻曾在小泽寓所住过一段时间,目睹过他的勤奋,“每天清晨四点钟,小泽屋里就亮起了灯,他开始读总谱。真没想到,他是如此用功。”
从青年时代,小泽就养成了晨读的习惯,一直坚持到今天,连他自己都说,“我是世界上起床最早的人之一,当太阳升起的时候,我常常已经读了至少两个小时的总谱或书。”
作家村上春树也常常惊讶于小泽的勤奋。两人联手出过一本对谈集《与小泽征尔共度的午后音乐时光》,2014年出了中文版,最近刚出了英文版。
因为小泽的女儿征良,村上认识了小泽,才有了与他对线月,小泽征尔被诊断出食道癌,接受切除手术后,音乐活动受到大幅限制。疗养和痛苦的康复训练取代了音乐,成为他生活的重心。村上说,也不知是否出于这个原因,他俩竟然开始一点点聊起了音乐。
聊天始于2010年11月,止于2011年7月天博TB,从东京、檀香山到瑞士,村上抓住各种机会与小泽进行了一连串访谈。
“他身体欠安,可一谈起音乐,神情却豁然开朗。就算和我这个门外汉交流,只要能帮他以某种形式重新接触音乐,或许就能帮他转换一下心情。”
首先,两人都能从工作中获得一种纯粹的喜悦,比起从事其他活动,埋首于工作更能让他们感受到至高无上的幸福和满足。
再者,两人至今依然拥有少年时期的求知欲。“不,这还不够,得追求得更深入,得朝前多跨一步”,这种心态是他们在工作上,甚至人生中至关重要的驱动力。
从小泽的言谈举止中,村上总能感觉到这股积极的(或者说是贪婪的)渴望,“他对迄今为止的成就感到满意和自豪,但并不因此满足,仍然时时期望自己做得更好,钻研得更深入。还有一股虽然要同时间和体力上的局限对抗,但非达到更高境界不可的决心。”
再就是,有耐心,有毅力,而且顽固。一旦下了决心,不论大家怎么说,都得做到符合自己的要求才甘心。即使最终会遭受严厉的批判,甚至憎恨和嫌恶,也愿意无怨无悔地为自己的行为负责。
当然也有差异,比如,“我并不具备小泽那种和善的天性。我对世界也有一定的好奇心,只是表现得不明显。小泽身为交响乐团指挥,平时要与许多人接触及合作,即使再才华横溢,若成天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,只怕也很难被人追随。人际关系对他十分重要。他既需要志同道合的音乐伙伴,也需要长袖善舞的社交与业务能力。身为音乐家,他还要细心指导后辈。”
对他而言,细心研究印刷在纸张上的复杂记号,从中勾勒自己的想象,将它转化为立体的乐章,就是音乐生活的基础。因此,他总是一早起床,独自在清静的空间里花几个小时研读乐谱,从复杂的暗号中精心解读来自过去的讯息。
“对小泽而言,音乐就是人生不可缺少的燃料。换个极端的说法,如果不定期将现场演奏的音乐注入体内,他恐怕就无法维持生命。只有用自己的双手编织音乐,赋予其鲜活的生命,再呈现于众人眼前,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真正活着。”村上说。
2006年,小泽患上肺炎和带状疱疹,其所在的维也纳国家歌剧院不得不取消他当年的所有演出。2009年底的一次定期体检中,小泽又被诊断出患有早期食道癌。2010年1月,小泽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,宣布自己的病况,“得病是很糟糕,不过绝对要不了半年,我会尽早出院继续指挥。”
“说真的,当时觉得没救了,得病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妙。”小泽的手术成功了,复出却是在八个月之后。
2010年下半年,小泽重回排练场,但身体大不如前,轻了15公斤之多。他的宿病腰痛也在疗养期间恶化,连站着都很痛苦,饮食也不能随心所欲。
摘除食道后,他的胃上移了,每次只能吃少量食物,一天进餐的数量增加到四五次,以尽量恢复体力。他的手臂也开始不听指唤,笨拙,慢,常常动不了。
“一直有想吐的感觉。用了抗生素,我身体里都是那些东西,满肚子的药,但能重归舞台还是幸福的。”
小泽曾反复表述回到舞台的喜悦,“这就是我的生命啊,在听到音乐的时候,在挥动手臂和大家一同演奏的时候,我感到我又能指挥了,有种音乐与生命相连的感觉。”
2016年10月初的东京三得利音乐厅,小泽征尔与祖宾梅塔同台指挥了维也纳爱乐乐团。81岁的小泽颤巍巍上台,时而席地而坐,时而齐跺双脚,时而俏皮地吐一吐舌头,因为健康状况不佳,他的手臂无法抬高,甚至拿不起指挥棒,但就在他舞动双手的瞬间,《雷鸣电闪波尔卡》的音符激烈昂扬地流淌了出来。灰白乱发随着音乐起舞,瘦削的背影里载满,太多人被小泽对舞台和音乐的渴望感动到泪奔。2022年11月23日,阔别舞台四年后,小泽征尔再次拿起了指挥棒,执棒斋藤纪念管弦乐团(SKO)。
在位于日本长野县松本市的KISSEI文化厅,坐在轮椅上的小泽征尔指挥斋藤纪念管弦乐团,奏响贝多芬《艾格蒙特》序曲,激昂的音乐被直播传送给国际空间站(ISS)的宇航员若田光一。
这是史上第一次,乐团演奏的音乐被直播送入太空,直播现场还收录了若田光一听完演奏后挥手致意和讲线点,本次音乐直播的完整影像,在小泽征尔的官方YouTube频道进行世界同步首播。
“新冠疫情在世界各地持续不歇、欧洲卷入战争的混乱与苦悲──同样面对艰困时代的我们,现在开始更该是不分你我。”活动称,同为“地球子民”,应该相互协助,而音乐能够超越语言、国境、人种,甚至是大气层,直接连接人与人的心,“ One Earth Mission,正是为了传达此讯息而生的计划。 ”
“能和同音乐家人般的SKO成员们,一起演奏宝贵的音乐──对我来说,是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开心。我们的演奏,这次竟然能直接传到太空中……真是相当惊人!音乐,在宇宙中,不知道听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? ”
谈及活动的发起原因,小泽征尔发文称,由于新冠疫情与战争不歇,许多大人和孩子都在受苦,令人十分难过,“音乐,能够超越语言、超越国家、超越宗教、超越……连接人与人的心。透过音乐,能让我们感受到,大家都是住在同一个星球、都同样是人类的一员,衷心期盼大家能够同心一体。”
“这次相当幸运,能够在太空站上,聆听史上第一次从地球发送来的乐团演奏直播。”宇航员若田光一认为,这次活动是超越既有高墙,以科学技术与音乐带给人类幸福的体现,相信人们能从中获得勇气和希望,“相信能够借此力量,聚集世界,合而为一。”
坐在轮椅上的小泽征尔,满头银发,戴着红围巾,披着红毛毯,轻挥双手,乐团便奏出了动人心魄的音乐。不到两分钟的预告片,把不少人看哭了,既为伟大的音乐,也为正在老去的指挥大师小泽征尔。
中国青年指挥家俞潞曾经当过小泽的助理。2009年,小泽征尔来中央音乐学院上大师班,因为天赋好,19岁的俞潞被小泽征尔挑中做助理指挥,一跟就是七年。
俞潞向澎湃新闻记者回忆,早年他每个月都会飞一次日本,在那呆十天左右,他和小泽之间的关系就像匠人和学徒,“他会教你怎么呈现作品,他要是哪天身体不好,你就要顶替上阵,一些前期排练工作你也要替他做了,有时候他也需要你给意见,因为他不可能面面俱到。”最开始到日本时,俞潞英语不太好,有一次,小泽让他自我介绍,俞潞想说“大家好,我是俞潞,我来自中国”,原本应该说“I come from China”,脱口而出却变成“I made in China”,在场所有人都笑喷了,小泽打趣他说,“Me too,I also made in China(我也是中国生的)。”
小泽有一个助理,沈阳人,俞潞最开始都是通过助理和老师交流。后来,小泽自掏腰包,在东京找了一个伦敦人教他英语,学费很贵,现在,他终于可以用英语和小泽交流了。
俞潞人生第一次登台是在京都音乐厅。那一年他19岁,并不知道自己有演出机会,但小泽觉得他挥得太好,当即说我今晚不演了,把节目单改掉,让你演。
俞潞当时就懵了。他身高1.89米,身材魁梧,支支吾吾对老师说,“我在日本买不到演出服,国内的也没带过来呀。”小泽笑说,“没关系,你挥得那么好,穿泳装都可以。”当时,小泽还专门把好友村上春树请来听的第一场音乐会。
在俞潞的印象里,小泽和善,可爱,特别不拘一格,“穿衣服永远都是那一件,老花镜永远都是那一副,生活中非常不拘小节,特别大条,但音乐上特别严谨。”
“只要是有演出计划,有排练,有和音乐相关的工作,他很早就起床学习了。”连他太太都忍不住问他,“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学习?”
不仅是交响乐,小泽对歌剧也有着浓烈的兴趣。2015年,他登台指挥了拉威尔歌剧《孩子与魔法》,俞潞眼看着他把一个多小时的乐谱全背了下来,“一个老人驼着背,手也抬不起,指挥这么高难度的歌剧,太让人感慨了。”
在俞潞观察看来,像小泽这样热衷于学习的音乐家委实不多,“他是最严谨、最用功的一个,很多人到了他那个年龄,身体已经不允许了,他的身体更不允许,还是照样坚持。”
2016年4月,小泽去了一趟欧洲,先后造访柏林爱乐乐团、小泽征尔瑞士国际音乐学院,举行多场演出,舟车劳顿致使他突发高烧、体重下降。5月底,因为健康状况恶化,他不得不取消那年夏天在坦格伍德音乐节的演出计划。
“那对他来说就是冒险,家人和医生都阻止,但他还是去了,回来就病倒了。但他很开心。”俞潞说,小泽如今的状况并不乐观。他已经不带团了,主要在家休养,原本就瘦,现在更瘦了,手臂也不太灵活,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。
小泽征尔第一次听姜建华演奏时的现场照。当时日本《朝日新闻》以此为题,刊登文章《小泽先生感动的泪》,传遍日本。
“四五辆车开进来,我惊呆了,好像仙人下凡。”姜建华记得,小泽征尔穿着一身白衣服,头发很长,还戴着一根长长的项链。小提琴、钢琴、长笛、琵琶、二胡,五位学生为他准备了节目,姜建华准备的是《二泉映月》和《樱花》。
“我一点不紧张,好像就是阿炳,进入他的境界。”第一段,姜建华隐约听到哭泣声,抬起头发现小泽征尔泪流满面。大师赞她小小年纪就把人的出生到死亡都倾诉在曲子中,又抓着她的手细看,惊喜地说这是天才的手,“我要把二胡带到日本,带给世界观众。”
1985年,姜建华赴日演出,海报被小泽征尔的弟弟发现,在他的盛邀下去东京听了小泽征尔的音乐会,去后台探班还把对方吓了一跳。在聚会的晚餐上,小泽征尔问她有没有兴趣把二胡带到日本,用留学的形式宣传中国音乐。
“我太开心了!二胡在日本演出和在欧洲演出,观众的掌声是不一样的,因为都是东方文化。”1986年,已是中央音乐学院副教授的姜建华,在小泽征尔的力邀下,远赴日本,开启了长达21年的旅日生涯。
二人多次合作演出,每次音乐会结束,小泽征尔都会把姜建华的二胡接过来,解说乐器的构造,把二胡推到了很高的地位。他还请日本作曲家写了一首现代派的二胡协奏曲《风影》,姜建华演完后增加了对二胡和管弦乐队合作的信心,“没想到这么单纯的乐器可以和西洋乐队融合,在弦乐里不被埋没,因为它的声音太突出了。”
刚去日本时,姜建华还是小泽征尔家中的常客。“小泽妈妈看我不会说日语,很担心,让我每个星期去她家玩。”姜建华因此领略了很多日本文化,比如早上起来就要喝酒,“小泽妈妈曾长居中国,怕我吃日本饭不习惯,会下厨房给我做中国饭,交流时间多了,也逐渐想起很多中国话。”